鄭梅/雨崩神瀑
謹(jǐn)以此文,獻給所有敬畏自然、心存善念的生靈。
——題記
如果說雨崩是梅里雪山靈魂的窗口,那么,雨崩神瀑就該是一條階梯,一條人們通往梅里雪山的階梯,一條人們通往內(nèi)心信仰的階梯。她讓原本神圣而不可攀登的梅里雪山變得可觸摸,她讓人們的精神世界與心中的神山實現(xiàn)對話,使人們對大自然的敬畏有了根。
前往雨崩神瀑的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拖家?guī)Э诘牟孛瘢凶呗奉濐澪∥∵呑哌吥钪?jīng)文的老人,有端坐在背簍里吮著指頭笑容燦爛的嬰兒,有步履穩(wěn)健閑庭信步似的大叔大嬸,有身手敏捷的小學(xué)生,有健步如飛的年輕人。他們堅定地專注于腳下朝圣的路,還沒到雨崩神瀑,可他們臉上散發(fā)出的神圣光彩以及朝圣時該有的虔誠早已氤氳了沿途的山光水色、花鳥蟲魚以及望眼欲穿的我們。
所有人對所有人都散發(fā)著善意,從走路時的避讓到相遇時燦爛的笑容,從一句簡單的鼓勵到休憩時的攀談,人性的善良在這條朝拜的路上煥發(fā)著璀璨的光芒。往來的每次相遇,你都將收到微笑,偶爾會有藏民對你說“扎西德勒”,下山的朝拜者常會給氣喘吁吁的上山朝拜者打氣加油。一路上,我聽到無數(shù)聲“加油”“快到了”“神瀑就在前面”。本是全然陌生的人,在擦肩而過時居然可以像鄰居一樣非常自然地打著招呼,相同的艱辛和目的、一致的向往與期許貼近了本無交集的心。
正如世間極致的美好都不會唾手可得一樣,從海拔3000米的雨崩村到海拔3663米的雨崩神瀑腳下,十公里路程足以讓像我們這樣的徒者爬到氣竭。似乎是為了考驗我們似的,這看似不長的十公里山路幾乎全是牛馬的糞便堆積而成的,充斥著刺鼻的氣味且泥濘不堪。加上高原天氣變幻莫測,晴雨飄忽不定。正當(dāng)你氣喘吁吁、大汗淋漓時,說不定就突然冒出一場雨“噼里啪啦”砸在你頭上,眼看下雨,可還沒等你拿出雨傘或穿上雨衣,太陽又嬉皮笑臉地出來招搖了。
路過傳說中的金庫,看到金庫前的樹枝上掛著很多藏民隨身攜帶的小物件,石壁上用酥油粘貼著許多錢幣,上方有一行像是藏族文字一樣的黑色紋路。兩個藏族年輕人走進,對著石壁鞠躬。他們自豪滿滿地向我們介紹說,那些黑色紋路是天書,這些天書每隔一段時間還會有變化的,這是神瀑對人們啟迪和教育。
沿途,瑪尼堆、風(fēng)馬旗隨處可見。河邊的石灘上瑪尼堆林立,行走其間,我們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朝圣者疊的瑪尼堆,從而影響到他人的祈福。這疊得高高的,不僅是人們層層疊疊的祈福祝愿,疊起的每一塊石頭上更是寄托著他們的情感、理想和追求。那從高處流瀉下來的風(fēng)馬旗,隨風(fēng)翻飛,宛如不慎跌落人間的彩虹,循著彩虹,他們向上蒼訴說自己心中的愿景。一直堅信,祈福中每個人心都是柔軟而向善的,他們在風(fēng)馬旗、瑪尼堆上種下的善念隔著時空與后來的我們對話,讓我們將所有的良善傳播。這種柔軟與良善就像湖中的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去,不知不覺就蕩到心田。
去雨崩神瀑朝拜的人大都會在神瀑下方轉(zhuǎn)三圈以接受神瀑洗禮,讓神瀑洗去自己的疾病惡念,洗去艱難困苦,凈化身心靈魂。當(dāng)冰冷刺骨的雪水從頭頂澆下來時,一種極度濃縮的壓抑從頭頂砸下來,霎時呼吸停止,當(dāng)我終于呼出一口氣時,一種戰(zhàn)勝自己的豪邁從心底涌上來,在這呼吸的瞬間碰撞著,碰撞著,一種對自然“敬畏”的情緒慢慢沉淀,沉淀為信仰。原來,一路翻山越嶺狼狽不堪,一路大汗淋漓艱難困苦,只為這一刻!突然,有些理解藏民們披星戴月趕赴神瀑在太陽升起時接受神瀑洗禮的虔誠;理解他們懷中緊緊抱著幼小的孩子接受神瀑洗禮的果敢;理解兒子扶著年逾古稀的父母親接受神瀑洗禮的堅定;理解那些在神瀑下轉(zhuǎn)著自己年齡圈的年輕人眼中的無畏……這一刻的雨崩神瀑就像是一個誓言,人們在接受洗禮的過程中不斷進行著宣誓,讓心中的誓言一點一點地滌蕩著自己的靈魂,一遍一遍地加固著自己心中的信仰。
人們喜歡梅里雪山,除了驚艷于她的恢宏壯麗,更多的是因為她是人們心中的神山。人們?nèi)ビ瓯郎衿?,除了因為神瀑雄偉壯觀,更重要的是因為她是人們心中神山上的積雪融化而成的,她的根源于人們內(nèi)心的信仰,融入血脈中。雨崩神瀑沒有神佛,藏民們卻翻山越嶺來朝拜,他們朝拜的不是具體的物像而是大自然給予的饋贈,是對大自然至高的敬畏凝聚而成的信仰,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自然存在,心之所向,這種信仰便不會消失。
責(zé)任編輯:陳淑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