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曉瓊/櫻花漫
坐上開往春天的火車,去看一路花開,想來就是很美的事。然而,也只限于在想象中美麗,現(xiàn)實(shí)的情況是:去的太早,花還未開;晚了一步,花事已了。君不見,春天年年到人間,“年年不帶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的亦大有人在。
說好了今年不負(fù)三春的我,看過了桃花、油菜花,仲春時節(jié),又與兩位美女約起去無錫看櫻花。原以為我們與如云似霞開得爛醉的櫻花僅僅只隔5個半鐘頭動車的距離,等我們收拾行囊匆匆北上,被譽(yù)為“中華第一賞櫻勝地”的黿頭渚,因了頭天晚上的一場雷雨,頃刻間繁花散盡,飄飛滿地。
花都開好了,我們還在去看花的路上。唉,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心太癡狂。
花瓣鋪展在草地上,花瓣漂浮于河水中,花瓣斑斑點(diǎn)點(diǎn)灑在樹干上似滴滴淚痕……四處都是飛落的透明清澈的花瓣,還沒來得及與泥土渾然融合的花瓣,還沒有被河流帶到看不見的遠(yuǎn)方的花瓣,還在樹干上不舍不忍不能離開的花瓣,嬌柔粉嫩著,薄如蟬翼,閃著綢緞般的光澤,有些微的皺褶,像是送給初遇、送給多情、送給夢境的一紙紙情書,凝結(jié)著一種讓人心碎又心醉的情感。
撿一片透明的花瓣在手心里,如聞嘆息,低而分明。仿佛為錯過她們的我們,仿佛為錯過我們的她們……
大地緘默無語,似乎還在等待;昨天,她們花開如海時瀑布般的轟鳴和回響好像還在耳邊回蕩,今天,她們卻已投入大自然的懷抱,化為大地莊嚴(yán)肅穆的一部分。她們已經(jīng)完成生命的一種最完整的形式,她的美麗不再是空虛的。正如她們勢不可擋地開,她們也勢不可擋地凋謝,如此真實(shí)地遭遇生命,倒有一種讓人的憂傷得到撫慰的力量。
哀樂中年,站在褪去浮華的空樹下,我沒有悲傷,更沒有淚流滿面,像個不解風(fēng)情的少年。你見過一朵花從春天開到冬天嗎?喧囂總會過去,唯有孤獨(dú)恒常如新。況且一個人永遠(yuǎn)不能擁有太多的天空,你途經(jīng)哪里,你遇到什么,都有老天意味深長的安排。塵世間的美景,有的可以擁入懷中,有的只能遙望,有的適宜懷想,有的僅供憑吊。
穿行花樹間,你看,中年的兒子牽著佝腰的老母,銀發(fā)的夫婦相攜而立,爺爺扛著孫子,有情人牽手漫步,相視一笑,一個少女站在花樹下閉目凝神,合掌祈禱,更多的人舉著手機(jī),對著枝頭尚存的一枝繁花興高采烈地拍花、自拍……人間四月天,他們何嘗不是一道曼妙的風(fēng)景?只是,一年一度,花還會再開,明年看花的人卻不知道還會不會在。人如花,只開一季,突然降臨,倏忽離去……但是有什么關(guān)系?生命中如果還有永遠(yuǎn),就是他們走過花樹下的這一個瞬間。
珍珍惜惜趕來,歡歡喜喜相對,即便錯過大自然花開如海的美麗劇情,眼前這因賞花而匯集在一處的生命春光,比花更觸動心靈,更讓我感懷唏噓。
責(zé)任編輯:葉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