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峰/一生有你
寧德網(wǎng) 父親總是沉默寡言,我也木訥不語,我們之間的話語并不多,一年也打不上幾通電話。其實父親很多表達愛意的方式是無聲的。那年高考一如往常下著雨,我的鞋子壞了,我穿著拖鞋參加高考。那時家里的情況有點窘迫,我住宿在學校一周的生活費只有二十元,很多衣物是表哥穿過的給我穿,我的鞋子壞了,我不敢跟父母提及,只好默默地寫在日記本上。父親可能是無意間翻閱到我的日記本,而后父親特地帶我去城里買了一雙皮鞋。
其實與父親之間的話語不多還有一個原因是父親與祖母間有著微妙的隔閡,父親是上門女婿,又是特別不會表達情感的人。祖母對我百般疼愛,幼小的我錯誤地以為父親與祖母存在著對立,然而并不是。孩童起無意地對父親心存芥蒂,直到自己心智逐漸成熟,有了自己的孩子,開始理解父親,接受父親和父愛。
父親來過這座城市三次,第一次是血尿,起先是諱疾忌醫(yī),后來是病急亂投醫(yī),去了幾家醫(yī)院和診所,開了一些藥,吃了不見效,估摸有一個多月,電話里跟父親說索性給他買張車票來寧德看病。我去車站接他,因為很久沒見面,看他經(jīng)常外出勞作日曬得皮膚黝黑,身著一件杏色長袖襯衫,趿著一雙很舊的堇色拖鞋,我?guī)缀醭泽@。父親像一匹老馬,馱著一麻袋家鄉(xiāng)的土特產(chǎn),似乎很沉重,頓時覺得父親變得蒼老。在寧德治療了一周,果真病愈。父親收拾著行李便回老家。
父親第二次來這里是女兒出生的時候,那時父親也只呆了幾天便回老家了。當時我說送他去車站,他執(zhí)意不讓,我只望著他的背影離去。父親對女兒很是疼愛,如今父親出工回到家,女兒就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叫父親抱她,父親滿身是木屑還是歡喜地抱著女兒。
父親第三次來寧德的時候,心里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吃飯時,我們沒有說一句話,誰都不敢打破沉默,吃飯也是味同嚼蠟。父親說,真的決定了嗎?我沉悶地“嗯”了一聲,不敢抬起頭,悲傷如此沉重。父親說,這些天整晚整晚地胡思亂想著,失眠著。父親又不甘地給大姑、小姑打了電話,說話的聲音嚌嚌嘈嘈,掛斷電話又是沉默不語。胎兒畸形診斷單殘酷地擊打著我們的內(nèi)心,樂樂的離去,父親和我們一樣無助和心如刀割。父親只身回老家,回去前父親默默地把我住處的衛(wèi)生間燈和支架修好。
父親回到老家,我們沒通過幾次電話,從母親那兒得知父親前些日因腰肌勞損引起腰疼,我便給父親打了電話,勸父親去醫(yī)院做個檢查。檢查出是腰間盤突出,開了一些藥,吃了仍舊疼痛。聽了人說也去開了幾副中藥,服了半個月依然無效。蘭也寄了些藥物回去,也只是起緩解作用。
似乎疾病對父親來說很頑固,使得父親就醫(yī)顯得盲目。就像去年,父親皮膚過敏,全身瘙癢,吃了很多抗過敏的藥物不見效。蘭只好寄了一些藥回去,包括激素類的藥物地塞米松,結果父親問也不問只要皮膚一過敏就吃上幾粒,吃了一瓶又自作主張地買了一瓶。過年回去時看到父親明顯因為藥物過量而顯得浮腫,我們又氣又惱。
原來父親這幾年經(jīng)常在吃藥。父親不是鋼嗎?父親不是有一副偉岸的身板嗎?父親怎么也會看著電視就睡著了呢?歲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蒼老了父親的容顏。就如父親從未提及關于人生這樣的字眼,我也很久未書寫關于父親的文章,因為我們彼此未盡了解對方的內(nèi)心。
但我想對父親說,一生有你,感謝父親!
責任編輯:劉寧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