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曼山/草原時光
第一眼看到呼倫貝爾大草原是在前往海拉爾的大巴上。阿榮旗的朋友送我們上車祝我們玩得開心時,我正處于重感冒的狀態(tài)。南北天氣的反差讓我從抵達內(nèi)蒙古起就咳嗽流涕,快克和阿莫西林的副作用整得我昏昏沉沉,因此我是想在車上好好睡一覺的。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還是心里原本一直期待,總之,草原就這樣貿(mào)貿(mào)然地闖進我的眼睛了。筆直的公路兩旁,呼倫貝爾大草原就這么一覽無余地躺著,躺得悠然自得躺得無邊無際。仿佛天地間所有的綠草都集合到這里了,又似乎人世間所有的坎坷起伏都已被夷為平地。綠油油平展展,目力已然窮盡,連想象都顯得虛弱。窗外,遙遠的地平線像神筆馬良畫出的一樣,一揮筆,就無窮無盡了。車上幾乎所有的人都趴到了窗上,我想大家此時眼里的貪婪一定就像在阿榮旗午餐時面對滿桌美食的垂涎欲滴和欲罷不能。我們要求司機師傅停車讓我們拍照,可他笑著說,這不算什么啊,前面還有更美的呀。哈哈是啊,在草原面前,我們個個都只是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人。
在車上,我往微信朋友圈里發(fā)了一條狀態(tài),因為我還被前面這條公路給迷住了。公路在兩旁綠草的映襯下,像蒙古姑娘送上的哈達,平展而柔軟。公路筆直綿延無限伸長,似乎在努力接近天際卻又一直無法如愿,就像那追日的夸父,大步流星一往無前卻始終功虧一簣。當然能否追上太陽是夸父的事,我喜歡的只是這種姿態(tài)。我想起了一幅題為《最孤獨的公路》的照片,照片里的公路正像此刻我眼前所見,寂寞孤獨卻又無限美麗。
草原最好還是自己開車來,因為總讓司機停車拍照畢竟是不好意思的。如果是自駕,我一定會更多地踩住剎車,或者干脆駛離公路,開進草原,然后自由馳騁。我會在我的相機里留下更多藍色綠色的畫面,會在我的腦中留下更多遼闊而又靜謐的回憶。好在司機師傅還是善解人意的,他又一次停車了,這次他把車停在了一個讓人著迷的地方。
這一定是呼倫貝爾大草原的腹地了。因為不管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是看不到邊際的。無論你站在哪里,天地似乎都是一個以你為圓心的巨大圓形。這時候你可能會覺得無限渺小,因為你仿佛只是一株原上的小草。可你也該覺得無比高大,因為天地正以你為中心,然后四面伸展。時光仿佛已經(jīng)停止,世界只余兩種顏色,藍的天,綠的地。那天天氣是不夠好的,天藍得不明不白,有點灰。但草是不管的,它依舊一幅自若神情,在遼闊的天地里汪洋恣肆怡然自得。有的地方還開了花,夾雜在綠油油的草里顯得格外的美麗,遠處幾個人騎著馬慢慢走著,好像踩在地平線上,又像是來自天外,虛無縹緲,仿佛一部遠古的童話。
那天中午我們是在蒙古包里吃的飯,當然之前先是要喝杯下馬酒的。喝下馬酒是有講究的,你得先用手指蘸點酒灑向天灑向地然后再一飲而盡。脖子上纏著蒙古姑娘送的哈達,嘴里喝著燃燒著熱情的燒酒,這心里還真是有點火辣辣。后來我在想我的感冒是什么時候好轉(zhuǎn)的,大概就是在喝下這杯下馬酒后開始的吧。
我們的車時不時地被成群的牛羊逼停,那悠閑的牛羊在公路上慢慢溜達,有的還臥在地上含著草細嚼慢咽,它們眼里沒有汽車,只有草原。司機師傅也司空見慣,他是絕不按響喇叭的,慢騰騰地,一步一挪,躲著它們讓著它們,實在過不去了,干脆就停下車,然后微笑地看著它們,也看著車上正瘋狂按著快門的我們。是啊,這草原原本就是它們的,而我們,只是過客。
那天晚上我們住在額爾古納的一個喚作“葉尼塞莊園”的酒店里。這里已靠近俄羅斯,酒店也是充滿異域風情。吃過晚飯,我們到當?shù)氐囊粋€廣場上溜達,廣場上人潮涌動,很多人正伴著音樂扭著秧歌,我們一行人也起了興致,紛紛加入隊伍,擺起胯扭起腰,平日里的一本正經(jīng)都拋之腦后,每個人臉上都充滿笑意。我不斷地按著快門,我想著留住這個瞬間,我知道,我們大伙兒的眼睛里還留著白天草原的印記,我們大家心里一定正被這遠方的風情,深深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