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飛雪/海上日落
徐龍近 攝
寧德網(wǎng)(鄭飛雪) 冬天,陽光的溫度被風吹落了一層,薄薄的陽光灑向海面,顯得天高地遠。遠處青山連綿,像水的波瀾被推到天邊。漁排稻田一樣漂浮水面,那規(guī)范有序的排列,展示出漁耕作業(yè)的深謀遠慮。太陽離山頂有些高,沒有立刻下墜的意思,刺眼的光芒使人不敢用肉眼招惹它。
一些人在滸嶼澳的橋面上走來走去,那晃來晃去的身影伴隨海風飄飄蕩蕩,和遠處漁歌纏綿在一起,橋上看風景的人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陽光從海面投下一束光,經(jīng)過水波折疊,細細密密的褶皺輕輕顫動,熠熠閃亮,像有無數(shù)輕靈的小魚兒躍動水面。有人舉著相機對著那一束光跑,從北邊追到南邊,閃爍的光波跳躍成明艷的亮點,籃球一樣投擲在塊狀網(wǎng)箱里,籃球起彈后,又連續(xù)散射成多個亮點,如后羿的神箭把驕頑的太陽紛紛射落。從南邊奔跑到北邊,球點又迅速被拉成條條犀利的直線。光線忽而散開,忽而聚攏,讓人琢磨不定,就像日子撲朔迷離。說不準誰的腳步在追趕誰。是時間在追逐光影,還是光影驅(qū)趕著時間?一次次奔跑追逐中,腳步通過快門,漸漸抵達心中的風景。
天邊積蓄著一團厚厚的云,像畫家提前備好的顏料,等待老練的筆墨鋪敘開一幅江山畫卷。太陽悄悄靠近那層云,烏黑的云朵畏縮得發(fā)抖,猛不防嘴唇被抹上一層亮彩,暈開金色的邊角,里面滲出紫紅的漿液。
開始了,有人喊了一句。橋梁邊的攝影機安靜排列著,無數(shù)雙眼睛靜靜對準那枚落日。
太陽斂盡光華,向濃云貼過去。素顏的太陽溫柔得像一枚甜橙,悄然沒入烏云的叢影里;又像新鮮的蛋黃盛在古香古色的器皿中,冷色調(diào)烘托暖色調(diào),愈顯出蛋黃的透明柔軟、生動水靈。水霧縹緲,桔色的蛋黃裹在綿軟的煙云里輕輕蠕動著,似有細微的生命從表面悄悄滑動。果然,垂下一綹灰色的云絲,像無聲的思念爬上腮邊,纏繞過太陽的臉。稚嫩的太陽被切割成上下兩半,像盤古掰開混沌天地,一半欲冉冉上飄,一半欲緩緩沉墜。盡管云絲攪動,外來的力量仍不足以撕裂內(nèi)心,日頭還是緊密粘合在一起,并未分離。這個象形,正鍥合了白晝與黑夜的更替。單薄的“日”歸隱在灰色的云朵里,那樣殫精竭慮、筋疲力盡。渾厚的云朵透出紫色的光芒,把日光越吸越薄,越吸越淡,像插進瓶底的吸管,將汁液抽吸干凈,一絲水氣也不多余。無力的太陽掩蔽進云層里。
失去最后的底氣,并不意味消散能量。等待,需要平心靜氣。片刻之后,紫黑的云朵越來越亮,像一縷歌聲飄上來。云層被探開一個口,宛若古老的器皿在時光的微風里漸漸崩裂開,金色的光縷從罅隙里漏出來。憨厚的嘴唇一樣嚅動著,迸發(fā)出內(nèi)心的力量,妙語珠璣,傾倒而出。那絢麗的光線清晰可縷,條條揮舞出炫目的金粉,仿佛用一根絲線輕輕攏住,就是一束馨香的花,足以感動生命的至愛。光縷如燈光師布置的舞臺燈,不偏不倚,籠罩住淺海邊的山頭。那個緲小的山包備受寵愛,煥發(fā)出神奇的光彩,朱砂、石綠、曙紅、花青……輕輕暈染,纖毫畢現(xiàn),洇開亦夢亦幻的世界。這絢麗,讓凝目的心靈悔悟,肉眼凡胎不可以愚蠢地邈視世間的塵埃。華光聚攏之下,一幕舞臺劇似乎即將上演,繁華蕭索、悲歡離合轉(zhuǎn)瞬即逝,凝眸回首間,煙云飄散,歌聲杳杳……云霧從四周漸漸合攏,朦朧了遠山,朦朧了近海。海面波光閃閃,孤船在夕陽的余輝里顯得寂寞、遼遠……
夕陽不忍速速離去,像躲在幕后的歌手,一曲終了,呼啦一下又撩開帷幕,輕快淡出來。喜滋滋的臉龐愉悅干凈,濾掉了過往的塵煙,暖融融的,讓人心懷憧憬,無限美好。
厚重的云幕驅(qū)趕著落日,自下而上合攏。太陽沉了下去,光彩往上晃動,好像海面波光被提升到天邊,飄散成漫天霞彩,海影低沉黯淡,遠空卻絢爛綺美。但,傳奇只在瞬間。那一束光的精華很快被烏云的寶盒吸納,消逝得無影無蹤。
太陽挨近山頂,就落入烏云的錦囊中。透過濃云的幕布,依稀可尋落日遠去的背影。它像一朵祥云,刺繡在古裝戲服上,隨著搖擺的腳步漸行漸遠。這寫意的筆墨,仿佛聽見草臺上的歌聲,唱腔百出……落日的光輝,羽毛一樣飄滿海面,整片海蕩漾著迷幻的光彩,像要飄升起來,陶醉在如夢如幻的光影里,似醉非醉。
有人佇立海面,等待波光再次泛紅,海水的酡顏似乎提醒著留戀的腳步,冬日畢竟不是夏日。不是每天都有相同的落日,不是每個日子可以重新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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