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斌/雪
寧德網(wǎng)(徐錦斌)在某個寒冷的冬天的早晨,從睡夢中醒來,推開窗子,期待之中,或意料之外,屋頂,樹木,山巒……白茫茫一片猛地堆在眼前,“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世界頓然改觀,人間忽然變了模樣。熟悉的一切,突然間有了巨大的陌生感。你心頭為之一振,精神一下子被提升起來。
一場好雪,帶給你的是莫名其妙的驚奇,喜悅,興奮,它似乎和久已潛藏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情愫相通相接相呼相應。它使渴望詩意者獲得詩意,渴望童話者獲得童話。
雪,讓司空見慣的駁雜零碎的世界,擁有了銀裝素裹天地一統(tǒng)的整體感,慷慨地甩給人們大面積的單一純粹的視覺快感。
雪,把平凡的世界推進到極致的境地。
已經(jīng)發(fā)生的、正在發(fā)生的和即將發(fā)生的故事,在潔白、素凈、寥廓、蒼茫、神秘的雪地里,仿佛處在同一個位置。
盡管雪具有天然的詩意,輕而易舉地讓童話世界降臨,但沒有哪一場雪能夠掩蓋得住世界固有的模樣。
雪散發(fā)著與生俱來徹骨寒冷的光芒。
你且聽聽,雪地里靜靜的憂傷。
試問,誰能掃開一抹雪,追索“槍炮、病菌與鋼鐵”的根源?
今夜有暴風雪,對我而言,是永遠失準的預報。雪之于我,念想多于親歷。
從國際范圍看,暴風雪在殘酷的現(xiàn)實中也不失殘酷,諸如引發(fā)沿海洪災,打亂空中運輸,阻滯高速公路,延遲經(jīng)濟活動……凡此種種,我不想饒舌,讓別人說去吧。
在閩東北,我賴以生存的家園,雪只是偶爾光臨,恍如一夢,然后在漫長的時間里杳無音信。
盼望下雪,這伴隨冬日而來的念想,許多年來每每落空。
不知道冬天的嚴寒,鋒鏑所向,將抵達何處?
我總覺得,沒有下過雪的冬天是色厲內(nèi)荏的冬天,虛假的冬天,沒有靈魂的冬天。
我曾在極寒之時,跨過八達嶺長城“雪天路滑,禁止通行”的警戒線,叩謁好漢碑,更上峰頂敵樓,迎著呼嘯的長風,放眼蜿蜒長城和蒼茫大地。滿目瘡痍的城墻,凝積冷峻肅然的冰雪。
我也曾踏訪過圓明園。冰雪中,曠世廢墟冰冷冷的軀體愈發(fā)冰冷,本已渺不可見的一切,又被深埋了一層。
北方的雪,實在有些嚴肅和沉重。
還是回到南方吧。若干年前,我先后兩次自寧德追雪于壽寧,南至鳳陽,北抵大熟。沿途經(jīng)歷,雪落雪止,雪厚雪薄,雪積雪化,快意與失落兼具,欣喜與惆悵雜陳。我所要的雪,似乎不會再下了。
唯有來自童年的雪,難免因為人生初始,埋下依稀的惦念。下雪啦。曾經(jīng)白茫茫的現(xiàn)實,蒼茫已遠,竟成幻美,此情永成追憶。
如今,世道頹壞,地球遭創(chuàng),氣候惡化,許多東西的來去,存在或不存在,都變得詭異和不可理喻。“往者不可諫”,誠然; “來者猶可追”,未必。沉吟之間,往者與來者,九轉(zhuǎn)百結(jié)糾纏著的,或許就是鄉(xiāng)愁的一種。
世間,若說有什么物事,既宜追憶又難以追憶,既可期待又不易期待的,我十有八九會說:雪。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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