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等獎】張巧蔚/阿公 阿婆
霞浦七中
阿公阿婆相依相伴,住在偏遠(yuǎn)的小山村里。阿公比阿婆大十一歲,很疼阿婆。生活上,阿婆是個好把式,七個孩子的大家庭,操持得井井有條。能掙錢的活,她都想辦法干。因?yàn)樗拇螯c(diǎn),日子過得雖不算富足,倒也紅火。
阿婆的七個兒女都長大成人,最小的兒子也三十多歲,本該歇歇手,享享福了。可老倆口就是閑不住。他們說,忙慣了,停下來反悶得慌。逢年過節(jié),兒女們回村里看看,帶點(diǎn)禮品,他們總推辭不要,說是只要大家平平安安就好。
兒女們都不在身邊,阿婆有時也嘆氣:要是身邊有個小孩兒使喚使喚,多好。也許日子太清靜,每天一早起床,他們都要“吵”上幾句。聽他們的吵也真有趣:一個說今天干活要早點(diǎn)回來;一個答,不早回來又怎樣。一個說掃帚放哪兒了;一個答,你自個不會找。一個說中午吃什么 ;一個答,煮了幾十年還問啥……說是吵,不如說是為打發(fā)僻遠(yuǎn)山村的寂靜,熱鬧熱鬧罷。吵歸吵,第二天,兩人還是和和睦睦,還是一起下地干活。
有時候孩子們會打趣:倆老人兒,加在一起也一百四十多歲了,還吵,好意思。阿婆總氣呼呼地:本來也沒什么,老頭子要?dú)馕摇0⒐傂呛堑刈唛_。
去年春天,阿婆在番薯地里摔了一跤,腰椎骨差點(diǎn)斷了,在城里躺了兩個月。她原本就胖,這一躺就更胖了,連走路都有點(diǎn)不方便。稍稍恢復(fù),就回村里老伴身邊。
夏天,她身體仍不太好,行動不方便。很多農(nóng)活,阿公只能一個人干,起早貪黑地。孩子們怕他累壞,提議雇個短工,他不肯。活兒干得累,回家便多喝了酒,阿婆怨他貪飲。一天,兩人又吵嘴,阿婆掄扁擔(dān),他舉板凳擋,沒擋著,腿上還是挨了兩扁擔(dān),一氣之下,他跑到城里女兒家訴苦,就差點(diǎn)沒掉淚。
小女兒又開他玩笑:那么大的人,還怕老婆!在城里住個把月,以后什么活都別干。他眨眨眼,什么也沒說,過了兩日,乘女兒不在家,偷偷去乘車回鄉(xiāng)下聽老婆子嘮叨了。幾個兒女知道留他不住,笑笑,也隨他去。
早年,阿公承包了隊(duì)里一大片柿樹。每逢初冬,柿子成熟,他們就忙著采摘,趁大好晴天曬柿餅,賣給來村里收購的客人。如今他們老了,只能看著人家采柿子。
柿子采過,樹上總會零星地留下幾顆,要么長得太高夠不著,要么是采漏的。每到這個時候,老倆口在樹下就會忙起來。一個提著小籃子,一個舉根長竹竿。阿婆仰頭 看了一會,叫:“來,這里有。”阿公便舉起竹竿朝樹上一敲,柿子掉下來,阿婆撿了放到籃里。這時兩人的配合是最好的。
一棵老樹出奇地高,樹梢上掛著些又大又熟的柿子,似乎向他倆示威:看你們怎么敲!阿公舉著竹竿還差了很遠(yuǎn),阿婆拾幾粒小石子扔,扔了很久,柿子仍在笑著,像個常勝將軍。兩人在樹下蹲了好一陣,阿婆出主意了。阿公回家扛來木制長梯,梯子太高,不好爬,便先讓阿婆蹲下,阿公踩著她的肩膀蹬上梯子,再順梯子爬上樹去,接過阿婆遞來的竹竿,一陣猛敲。終于,柿子撲通撲通,掉了滿地,兩人很得意,扛著梯子,提著滿籃子柿子,打勝仗似的,一前一后回家。
有了柿子,阿婆更忙:有的往柿當(dāng)中插上一寸長的小竹簽,埋在土灰里,燜上幾天;有的浸在濃鹽水中,腌上幾日;大部分則削去皮,曬成半干的,叫柿棗。當(dāng)這些工序都宣告完成,挑個好日子,阿婆帶上所有成品上城,分送給幾個兒女。
兒女們吃時才發(fā)現(xiàn):燜熟的,可能乘車時受擠壓,爛癟了;曬干的,大概因?yàn)橹?,半酸半澀;腌制的,總覺味道不對勁。老人家問起時,大家只說吃光了,很好吃。偏偏那小孫子說實(shí)話:奶奶以后不要做了,市場上很便宜,更好吃。老人一聽立馬變了臉色:再便宜也要花錢買!大人努努嘴,小孩不敢說了。其實(shí)大家心里都過意不去,怕他們忙壞了身體。
呆不了幾天,阿婆又急匆匆地回村去了。那里,阿公還在等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