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丨繆淑秀:古道悠悠
“車嶺車上天,九嶺爬九年。”道盡了壽寧古代的行路之艱難,也足見千百年來大山兒女的生存之艱辛。
壽寧地處閩浙邊界,自古是“兩省門戶,五縣通衢”,境內(nèi)千米以上山峰225座,峰巒疊嶂,峽谷壁立,自古民間流傳著“地?zé)o三尺平,路無三尺寬,出門要爬嶺,開門就見山”的民謠。明嘉靖年間知縣錢亮在《科貢題名記》中記載:“壽寧之山,崔巍崔峻極于天;而其川也,奔騰澎湃趨于海,此固非常之山川也。”
山高嶺峻,川流縱橫。在沒有公路之前,先民們逢山辟小路,遇水搭便橋。壽寧最早的古道開辟時間已無從考證,明清時期有“正道”和“偏道”兩條,并設(shè)置鋪遞,為官府傳遞文書。之后,形成五條縣際古道和以縣城為中心通往鄉(xiāng)村的四條縣內(nèi)古道為主的陸上交通動脈。
古道基本都是依地勢修筑,大多采用溪石鋪砌,蜿蜒曲折,坎坷不平。如今,除了車嶺、九嶺、烏石嶺、雙崗嶺、犀溪嶺、北山嶺、檀香嶺,其余已鮮為人知。
自明景泰六年(1455年)建縣至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壽寧隸屬建寧府。馮夢龍在《壽寧待志·鋪遞》中寫道:“正道通政和者六,曰總鋪,曰葉洋,曰芹洋,曰尤溪,曰平溪,曰南溪。”“余每鋪立一牌坊,標(biāo)名某鋪。至南溪界首,復(fù)立坊,題曰‘政壽交界’,使入吾境者可計程而達也。”當(dāng)年,府縣官員往來和公文遞送主要奔走在這條以“九嶺”為標(biāo)志的古官道上,經(jīng)芹洋、平溪、南溪、政和,抵達建寧府。
九嶺始建于宋朝,因所處洞宮山脈有九座連綿起伏的高峰而取名“九嶺”。九嶺從于海拔316米的九嶺溪橋頭蜿蜒至海拔890米的石馬洋,長5440米,落差574米,素有“九嶺爬九年”之說。
因行路艱難,沿途設(shè)茶堂1座,涼亭5座,供行人避雨解渴。明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知縣蔣誥捐俸讓村民在九嶺兩側(cè)栽植松樹、樟樹、楓樹、柳杉數(shù)百株。同時,鼎革刑罰,允許處笞刑的犯人在九嶺栽種松樹、楓樹以贖罪,以致九嶺沿路古木蒼天,形成一道蔚為壯觀的風(fēng)景線。
沿九嶺官道西去15公里是平溪鋪。平溪原名“駐馬”,大概緣于古代在驛道上奔馳的傳郵信使在此駐馬食宿。1999年8月,村民在村頭的犀牛山修路時,挖出了三件新石器時代的石戈、石錛,可見境內(nèi)有著數(shù)千年的人類活動史。
《壽寧待志》記載,馮夢龍赴建寧府述職,都要“預(yù)先行牌傳諭,令誅茅辟徑。”“一遭天雨,寸步登天,亦付之無可奈何矣。”在建寧府管轄的279年間,曾有76位縣令經(jīng)九嶺往返奔走于壽寧與建寧府間。據(jù)專家推測,宋乾德三年(965年)壽寧的第一位進士陳洪軫也是沿著這條古道一步步走到建寧府,一路向北,進京趕考。之后,官至兵部侍郎(去世前追贈禮部侍郎),留下了“陳洪軫當(dāng)官為全福建人”的美名。此后,又有多少的學(xué)子、官吏、驛使、文人墨客及商賈行走在這條古道上。當(dāng)年,官臺山銀場所產(chǎn)白銀大多也是通過這條古道運往京城。饑荒年代,壽寧先民沿著九嶺背井離鄉(xiāng)去“上府”(即建甌、建陽、浦城一帶)討生活。
千年古道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又歷經(jīng)了多少風(fēng)霜雨雪。
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壽寧縣劃歸福寧府。自此,壽寧行政重心南移,逐步形成了以“車嶺”為標(biāo)志的從壽寧縣城經(jīng)斜灘往福安至福寧府的官道,“偏道”也就成了“正道”。
車嶺修建時間大概是明景泰至成化年間(1450年-1487年),自海拔176米的斜灘山田村開始,至車嶺頭745米,落差達569米。山嶺陡峭,蜿蜒盤旋,除了嶺亭引道稍平緩,無一節(jié)平路,酷似天梯直上云霄,峰高觸云,恍若“去天五尺”,取名“車嶺”,亦有“車嶺車上天”之說。
明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知縣戴鏜為防衛(wèi)倭患設(shè)立“車嶺關(guān)”,為東南路第一險峻處,有匾曰“南門鎖鑰”。沿嶺有4亭2泉,嶺邊遍植楓松。知府李拔賦詩:“車嶺岧峣高接天,白云深處涌清泉。漫言一勺消炎暑,還剩膏腴溉浦田。”嶺頭石壁有清嘉慶十七年(1812年)郭宜魁題的“嶺峻云深”摩崖石刻。登上車嶺,佇立嶺頭亭前,觀賞壽寧第一瀑百丈漈瀑布,頓生“二三星斗胸前落,百十峰巒腳底生”的愜意。
在1958年7月福壽公路通車之前,斜灘是壽寧物資吞吐的集散地和水路運輸?shù)臉屑~。船只從斜灘溪順流而下至武曲,入福安社口,直通賽岐港。在明代,斜灘就有鹽商乘船往來交易,清代中葉到民國期間,內(nèi)外物資交流漸趨繁盛,商賈云集,被譽為“閩東小上海”。而從斜灘運往壽寧上半?yún)^(qū)及閩東北、浙西南的貨物都得靠人力肩挑背扛上車嶺,再發(fā)往各地。有民謠道:“千年扁擔(dān)萬年筐,壓得背駝腰又彎。磨爛兩肩流盡汗,工錢不夠飽三餐。”
逶迤古道逐云升,踏破風(fēng)霜不計程。不甘貧窮落后的先民們又沿著崎嶇的車嶺古道和蜿蜒曲折的長溪走出“地僻人難到,山高云易生”的大山,走向大江南北。
深感壽寧行旅之難,知縣丁居信在《鰲陽小記》中寫道:周遭山嶺曲徑,旁通村落。其最高者,莫如車嶺、檀香、烏石諸嶺,遙瞻嶺巔,勢凌漢表,循級而登,岌岌欲墜。并賦“檀香嶺”:后洋嶺過又檀香,鳥道渾如九折腸。盡日行人蹤跡少,山光爭艷也凄涼。另作“法嶺”:幾回盤曲上危坡,遙指前峰石蹬多。歷盡峭巖臨絕頂,四山環(huán)翠繞青螺。
如今,路網(wǎng)建設(shè)四通八達,古道也完成了歷史使命,靜靜地隱匿于時光深處,但行走古道的艱辛更堅定了大山兒女勇往直前的步伐。
來源:閩東日報
文字:繆淑秀
編輯:邱祖輝
審核:劉寧芬 林珺
責(zé)任編輯:劉寧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