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塊銀元
1935年9月的一天,葉飛與陳挺同志率領(lǐng)閩東紅軍獨立師第四團(tuán),在福安與周寧交界處的半山村突出敵人的包圍,輾轉(zhuǎn)福安潭頭后洋。后洋是陳挺的故鄉(xiāng)。從1930年參加革命后,陳挺帶領(lǐng)閩東工農(nóng)武裝,東征西戰(zhàn),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蘇維埃政權(quán)。雖然一直都在閩東,但他已5年沒有回家了。
“臨鄉(xiāng)情更切”,家里情況如何?父母是否安康?弟弟是否長大成人?陳挺心潮澎湃,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當(dāng)他到達(dá)后洋村時,他驚呆了!眼前一片凄慘的景象:原有的30多座房子,只剩下破爛不堪的五六座。遠(yuǎn)遠(yuǎn)看去,自家房子只剩一片廢墟,一個衣裳襤褸、瘦骨嶙峋的老人蜷伏在廢墟中。他不由得打了一哆嗦,這難道是自己的母親?陳挺定睛一看,果真是母親!就是自己闊別5年、牽掛無比的母親!
陳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幾何時,自己那剛到中年的母親怎么衰老、羸弱到這種地步。
“阿姆!”陳挺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
母親一見到陳挺,抱住他就慟哭起來。她哭訴道:“挺兒,紅軍撤退后,國民黨軍和地主民團(tuán)就進(jìn)村大燒大搶,我和你爹到處躲藏,你弟弟也走散了,房子也被砸了燒了,現(xiàn)在我們什么都沒有了,你爹受不起這般折磨,6天前去世了。眼下就剩我老婆子一人,往后不知怎么辦才好呀!還好你回來了,我的挺兒呀!”說著泣不成聲。
父親,是陳挺的繼父,陳挺出生不滿周歲親生父親就過世了,母親帶他改嫁后洋村。繼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他待陳挺如同自己親生的兒子,每天除了農(nóng)活,就回家照看陳挺,一直將他撫養(yǎng)成人。
陳挺,這位在敵人槍林彈雨中沖鋒陷陣,從未皺過眉頭的硬漢子,聽了母親的訴說,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自己一天都沒報答過繼父的養(yǎng)育之恩,他反而因自己的緣故這么早就去世了。弟弟也失散了,現(xiàn)在只剩下日日為自己擔(dān)驚受怕又孤苦無依的老母親,自己真是愧對親人呀!
這時,部隊已經(jīng)通過后洋村向前出發(fā)了。
陳挺十分矛盾,多想留下來陪陪母親,安慰安慰母親,安排一下她老人家往后的生活。安頓母親需要錢,想到這里,陳挺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上衣口袋,捏了捏,那里還有八塊銀元。但他很快就將手縮了回來。不,不行,這是公費,這是全團(tuán)的軍費,全團(tuán)以后吃用就靠這些銀元,我怎么能動它呢?
陳挺無能為力,那時參加革命完全是無償奉獻(xiàn),沒有工資,沒有津貼,除了革命事業(yè),他們沒有一分私有財產(chǎn),除了對母親的情感,對革命事業(yè)的熱愛,他一無所有。
“首長,白狗子(當(dāng)時對國民黨軍隊的稱呼)馬上就要追上來了。”警衛(wèi)員提醒道。
母親這時才緩過神來,止住哭聲,哽咽地催促道:“孩子,你走吧!部隊需要你,我總有辦法的。”
可是陳挺怎能就此撒下母親呢?他緊緊地?fù)е赣H,母親怎么用力也無法從兒子的懷里掙脫出來。母親只好低下頭,在陳挺的手臂上重重地咬了一口,陳挺一激靈,手臂一松,母親趁機(jī)從陳挺懷中掙脫出來,后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廢墟上,順手抱住身邊一塊被火燒的黝黑黝黑的石柱礎(chǔ),說:“仔,你還不走,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塊柱礎(chǔ)上!”
在嚴(yán)峻的敵情面前,為了這支紅軍隊伍的安危,陳挺只能咬咬牙,含淚與母親告別。沒有想到,這一別竟是陳挺與母親的永訣。
后來,陳挺母親流落他鄉(xiāng)討飯度日,不久餓死他鄉(xiāng)……
這成了陳挺心中永遠(yuǎn)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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